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酷吏：帝国的刚需和噩梦
原创 宅叔扯资治通鉴 2020-05-06 21:31:05
酷吏：帝国的刚需和噩梦
跟随着张汤的脚步，一大批酷吏走上了历史的舞台。
对许多人来说，他们是噩梦。但对帝国来说，他们是刚需。
于公于私，汉武帝都喜欢酷吏。
于公，汉武帝要加强皇权、打击豪强。
当时的豪强，豪横到什么程度？老百姓说：宁负二千石, 无负豪大家。意思就是：宁可得罪省领导，不敢招惹豪强（包括地头蛇）。
详情参见：
《一场女厕所风波引发的战争》
《张汤：盛世酷吏》
于私，汉武帝的个性中，确实有法家“不别亲疏，不殊贵贱，一断于法”的一面。除了自己，法律面前、人人平等。
昭平君（姓名不详）是汉武帝的亲外甥。汉武帝的姐姐隆虑公主老来得子，独子。他还是汉武帝的女婿，老婆是夷安公主。
这样的身份，当然是为所欲为、横行霸道了。
隆虑公主去世前，很担心儿子将来闯祸、掉脑袋，于是，就提前缴纳重金（金千斤、钱千万），向汉武帝申请：如果我儿子将来犯了死罪，希望能用这笔钱抵罪（豫赎死罪）。
汉武帝答应了。
后来，昭平君果然不负众望，犯了死罪（醉酒杀人）。
身边人提醒汉武帝：您姐姐已经交过预付款了，当时，您也同意了。
汉武帝沉默了很久，然后，泪流满面说：我姐姐老来得子，而且就这一个儿子，临死前托付给了我（吾弟老有是一子，死，以属我）。但我如果因此而践踏法律，上对不起列祖列宗，下对不起黎民百姓（吾何面目入高庙乎！又下负万民）。
于是，昭平君被处死。汉武帝伤心了很久（哀不能自止）。
所以，对于汉武帝来说，酷吏是刚需。武帝朝酷吏很多，除了以张汤为首的十大酷吏外，地方高官中，很多都是酷吏（郡、国二千石为治者大抵多酷暴）。
酷吏：帝国的刚需和噩梦
汉武帝像
而对于张汤们来说，酷吏也是刚需。
酷吏的出身普遍很低。以武帝朝十大酷吏为例，除了早期的宁成、周阳由是郎官（皇帝的侍从）出身外，其他都是底层：
张汤，刀笔吏；
赵禹，刀笔吏；
义纵，盗贼；
王温舒，抢劫杀人犯；
尹齐，刀笔吏；
杨仆，刀笔吏；
减宣，刀笔吏；
杜周，刀笔吏。
他们要向上流动，渠道很少，当酷吏就是难得的机会。
详情参见：
《主父偃：我终于成了特权阶层》
《张汤：盛世酷吏》
长期以来，酷吏被很多人批判，因为他们残酷暴虐。
比如义纵，调任定襄郡（今内蒙和林格尔）太守时，一到任就封了监狱，一天之内，就将200多名犯人、200多名私自探监的人全部判处死刑。定襄郡上下不寒而栗。
比如王温舒，调任河内郡（今河南省武陟县）太守时，九月到任，第一时间让下属准备了50匹快马，然后抓捕当地豪强和涉案人员共计1000多家，然后将判决结果快马报送朝廷：轻罪的，斩首；重罪的，灭门；家产全部没收。
50匹快马很给力，朝廷的批复件两三天就回来了：同意。
于是，王温舒挨个宣判，大开杀戒。史书的描述是：流血十余里。
当时，法律规定：只能冬季杀人，即农历十月到十二月。王温舒杀了一个冬天。
然后，春季来了。王温舒跺着脚、咬着牙说：靠！如果冬季能延长一个月就好了。
（会春，温舒顿足叹曰：嗟乎！令冬益展一月，足吾事矣！）
酷吏：帝国的刚需和噩梦
比如杜周，当大法官（廷尉）时，长安的监狱里被关押的省部级高官，从来没少于100人（二千石系者，新故相因，不减百余人）；普通干部群众就更多了，每年高达10多万人（十万余人），长安的监狱都不够用了。
官不聊生，豪强不聊生，民不聊生。
部级干部汲黯骂张汤“断子绝孙”。普通干部群众说：宁可碰见母老虎，也不愿看见宁成（宁见乳虎，无值宁成之怒）。
但汉武帝很喜欢，因为酷吏很好用。
第一，忠心耿耿。
杜周有句名言：上面的意思就是法律（三尺安出哉？前主所是著为律，后主所是疏为令）。
所以，汉武帝想搞谁，他就判谁有罪；汉武帝想放谁，他就判谁无罪（上所欲挤者，因而陷之；上所欲释者，久系待问而微见其冤状）。
第二，不畏权贵。
酷吏的主要工作是严打豪强，包括皇亲国戚、高官和地方恶势力。
这是个高危职业，某种意义上，就是送死。
比如张汤，因为得罪赵王刘彭祖、丞相庄青翟而被诬陷，自杀。
比如尹齐，因为在任时杀人太多，死后，仇家要烧了他的尸体。
比如武帝朝十大酷吏，有六人因罪而死（自杀或被杀）。
比如老狐狸公孙弘，极力推荐政敌董仲舒、汲黯去给皇亲国戚当父母官，想借刀杀人。
但酷吏们不怕。因为他们能力很强、机会很少，不顾一切也要往上爬。
宁成有句名言：当官到不了正部，经商挣不了一个小目标，还算个人吗（仕不至二千石，贾不至万万，安可比人乎）？
第三，能力强、见效快。
《史记》《汉书》在描述酷吏时，除了残酷暴虐外，还经常出现一个词：道不拾遗。当然，这是严刑酷法下的道不拾遗。
其他优秀官员当然也可以把地方治理得道不拾遗，但酷吏的严刑酷法见效更快。
比如义纵治理定襄郡。定襄郡是边境重镇、抗匈前线，但吏治败坏、治安混乱，严重影响打匈奴。所以，汉武帝派义纵去救火。义纵到任后，一天杀了400多人，定襄郡瞬间成为全国治安模范郡。
比如张汤高压推行的告缗令，让财政枯竭的汉武帝国短时间内迅速回血：得民财物以亿计；奴婢以千万数；田，大县数百顷，小县百余顷；宅亦如之。
就算严厉批判酷吏的司马迁也承认，他们是称职的官员（虽惨酷，斯称其位矣）。
第四，也是很关键的一点，酷吏们不结党。
酷吏的酷，还在于一酷到底。什么同行、师生、上下级，只要上面让搞你，我绝对往死里搞。
比如，新酷吏义纵被任命为南阳郡（今河南南阳）太守，老酷吏宁成慌了。因为宁成是南阳人，他家就是南阳著名豪强（宁成当部级高官以后）。所以，当义纵去南阳上任、路过宁成的辖区时，宁成卑躬屈膝，各种跪舔（侧行送迎）。
没毛用！义纵到任后，第一件事就是立案调查宁家，然后，“破碎其家”。
比如，张汤和赵禹是老战友（一起修订法律）、好兄弟（两人交欢，而兄事禹）。张汤被诬陷下狱后，汉武帝派赵禹去劝张汤自杀。赵禹一不替张汤求情，二不推诿敷衍，圆满完成任务。
除了与众不同的个性外，酷吏们也知道，自己最大的价值就是皇帝的一把刀，不可以也没资格有任何感情。说好听些，是孤臣；说难听些，是鹰犬。
酷吏：帝国的刚需和噩梦
西汉后期的酷吏尹赏总结得很到位。他临终前对儿子们说：大丈夫为官，不要怕因为残忍狠毒被撸，因为领导事后想起你的功劳，就会重新重用你。但如果你因为软弱失职被撸，那你这辈子就别想再当官了，因为这比贪污受贿还丢人。切记，切记。
（丈夫为吏，正坐残贼免，追思其功效，则复进用矣。一坐软弱不胜任免，终身废弃无有赦时，其羞辱甚于贪污坐臧。慎毋然！）
后来，尹赏的四个儿子全部成为部级高官。
所以，虽然也有酷吏贪赃枉法，但汉武帝整体对他们很满意（上以为能）。有人说，酷吏才是汉武帝最喜欢的官员。
十大酷吏中，出了两个世家。
一个是张汤。儿子张安世是一代名臣，任大司马卫将军、领尚书事（丞相+三军总司令+皇帝办公室主任），被封富平侯。张家代代荣华富贵，红火了近200年。
另一个是杜周。他才是酷吏中最大的彩蛋。
杜周的3个儿子，两个正部级，一个正国级（御史大夫）。正国级那个叫杜延年，也是一代名臣，被封建平侯。
魏晋时期，杜周有两个著名的后代：杜畿（魏国宰相）、杜预（儒将、灭吴功臣）。
到了唐代，杜周的后代就更牛了，人称“京兆杜氏”，出过11个宰相。我们熟悉的姓杜的唐朝人，大多都是杜周的后代：
杜甫
杜牧
杜如晦（初唐名相，与房玄龄合称“房谋杜断”）
杜佑（中唐名相、《通典》作者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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